“媽媽,媽媽抱抱,媽媽……我餓,媽媽可不可以不打電腦陪陪我,媽媽天黑了,外邊打雷了,媽媽……媽媽……”
方宙仿佛浸泡在潮濕的夢境中,呼吸疼痛,難受得他陣陣痙攣,不得不承認(rèn)他渴望一個正常的家庭,想有一個正常的母親,可是這屬于奢望。
媽媽這個普通的稱謂,他好多年都沒有喊過了。
小孩子不懂事才吵著嚷著要媽媽,他現(xiàn)在只想死得痛快點,不要在這種痛苦的時刻還浮現(xiàn)那個可憐巴巴的小方宙。
他試著描摹出一個溫柔的女人形象,可是腦子里空空的,他想追過去質(zhì)問一聲,到底是游戲重要還是兒子重要,夢境在小孩兒的嚎啕中旋轉(zhuǎn)扭曲,只有一團(tuán)模糊的光暈。
方冰潔,假如我真的不在了,你會按時吃飯,好好生活嗎?這個爛游戲,真的值得你傾注青春和熱情嗎?假如你知道你的兒子因為這個游戲而喪命,你會痛心,從而悔悟么?
方冰潔,你當(dāng)初為什么要生下我。
腹部一陣絞痛,感覺腸肝肚腹都被尖利的物體戳穿,大腦像過電一樣,疼得恍惚,面前的光暈散開了,好不容易描摹的形象,一下子煙消云散。
他不得不夸夸這個游戲,讓他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痛楚,十九年的人生不算長,可是他遭受了別人想象不到的人情冷暖,本以為夠苦的了,沒想到這倒霉游戲……
完全顛覆了他對游戲的認(rèn)知和想象。
絕望在一點一滴地侵蝕他的理智,他很痛,身體被撕裂般的疼痛,背包里再也摸不出一瓶補血藥了,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,他這樣沒啥正經(jīng)技能的菜鳥被boss弄死簡直易如反掌,只是有一瞬他很擔(dān)心方冰潔。
她有沒有受過這樣的罪,每天都是歡快的在游戲里打醬油、聊天,還是經(jīng)歷過殊死搏斗,滿身傷痕?
為什么不離開,為什么要沉溺其中不可自拔,明明人生有那么多選擇,偏要一條獨木橋走到黑,這就是一條死路啊,為什么三十多歲的人還沒活明白。
求求你,方冰潔,假如我回不去了,你好歹每頓認(rèn)真吃飯,冰箱里還有速凍餃子、剛熬好的一瓷碗雜醬、玉米棍子、芝麻湯圓、方便面、還有一些蔬菜和水果……
衣柜的抽屜里還有一些錢,在花光之前一定要振作起來,哪怕去給人打工,也要活著啊。
我回不去了,你會想我吧,媽媽~~
他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別,絕望已經(jīng)把他生吞活剝了,直到模糊的腳步聲在遠(yuǎn)處響起,他潛意識里感知到,多了一個人在呼吸。
只是一種可笑的感知,他沒有任何理由相信,會有人主動靠近危險。
“方宙、方宙、你還活著嗎?”
方宙被蝠王藏在巨大的翼膜之下,全身密不透風(fēng),空氣逐漸稀薄,起初他還能聞到這個野獸身上的惡臭,然而沒過多久就頭昏腦脹,眼眶發(fā)熱,呼吸變得困難。
他似乎真的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。